目前，对于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关注点多为企业自身存在的问题，如缺乏顶层设计、忽视组织作用、思维模式滞后、缺乏人才队伍建设以及企业标准化程度低等。事实上，难以忽视的客观背景是中国经济早已深深地嵌入世界产业链之中，并跨越了初级制造的阶段，企业竞争早已根植在产业竞争的宏观环境中。企业数字化转型在某种程度上，等价于产业数字化转型的自命题。

2020年以来，江西冠英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冠英”）在产业数字化转型道路上进行探索。在轻工领域，如：木质家具、铁质家具、竹木加工和服装鞋帽等；在重工领域，如：氟盐化工、钢铁制品处理、有色金属加工和电子加工等。通过不断地产业数字化升级实践，提出并形成了基于“链群配+产业大脑+共享工厂”的产业数字化理念，为我国产业数字化升级实践提供了实证参考。

产业数字化转型的由来与困难

产业数字化是在推进企业数字化转型提升的过程中自然形成的新课题，企业数字化转型起初是非常内源性的需求。消费互联网的蓬勃发展对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的影响在于意识到数字化对降低市场错配和发掘市场商机具有重大意义。然而这一市场红利迅速被消费数字化平台的强大撮合能力填平。

至此，企业增长和发展的逻辑已不再是外源性的。一方面，“摩擦性错配”已经被数字贸易这只“看不见的手”按到地上反复摩擦，证据是市场出清显著。另一方面，部分有口碑有品牌的企业仍旧干得风生水起，甚至在区域和全国建立了独立的营销体系。从国际奢侈品成为国人标配到国产轻奢品牌慢慢抓住年轻人的心，商业的核心价值似乎在向内源性回归。老一辈企业家屡试不爽的无限低价的竞劣方式几无活路，内卷的方式从卷规模、卷工人到卷供应商、卷销售链。这一切都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到来，我们既需要以产业的视角审视自己，也要以企业内生的动力驱动自己。

链群配+产业大脑+共享工厂

冠英董事长王奇锋等提出以“链群配+产业大脑+共享工厂”作为产业数字化升级实践的方法论，是近四年产业服务实践的经验教训总结。解决产业的问题，不仅要从产业着手，还要从企业着手。

对于企业而言，其内部环境是设备、管理和运营，其外部环境是产业、市场和政策；对于产业而言，其内部环境是企业和链群关系，其外部环境是大市场和政策。从经济学的观点来看，产业是一个纠缠着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复杂统一体。首先，产业是业务上相互关联的企业经济行为的有机总和。其次，产业结构无时无刻不在根据内外部的要素变化而发生变化。最后，产业发展的根本要落脚于产业链群中企业生产力的提升。

因此，解决产业问题，推动产业升级发展，必须依据产业的现实拓扑结构、结构变化规律、逻辑运行规律和企业生产力的内禀性发展规律来开展工作。“链群配+产业大脑+共享工厂”，是实践和探索产业数字化升级的一种模式。

产业发展的首要工作是资源配置——链群配

“分工”使人类社会快速地发展，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社会的分工大大加强。当代社会，由分工形成的产业链空前强大，没有任何企业能脱离产业链而独自完成社会化生产。

互联网的深度普及乍看对消弭企业信息差起到了关键作用，通过无偿的网络信息搜索和有偿的网络信息服务，似乎所有的市场主体都能找到其上下游的企业，并公平地接入到产业链中。但仔细分析会发现，由于企业目标客户和采购来源的多样性，企业经营者未必有足够的精力和专业性对企业所在产业链中潜在的连接关系做全面、及时和深入的响应。

冠英团队在为区域有色金属加工产业服务时，撮合了两家跨区域知名铜材生产企业的合作。其中买方的需求是具有特殊加工方式的大于1000mm宽幅精密铜板，而供方暂时不具备供给宽幅精密铜板的能力，但已拟投资进军此市场。冠英团队在此过程中投入了产业专家等专业力量进行产品分析和质量检测，并报请、会同政府有关部门，针对该合作模式进行反复探索，最终促成了该合作协议的签署，为相距1000多公里的两地企业建立了产业连接关系，并促成了数以亿计的潜在市场合约。

这个事例的启示在于，尽管我们知道产业链的形成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客观结果，但链群配（延链、补链或强链）乃至整个链群逻辑关系的拓扑学描述——“产业图谱”模型的形成和速度不是没有前置条件的。专业化的洞察、服务和政府的支持是促成链群交易的关键因素。企业在独立发展上下游市场连接关系时，存在显著的失败率和沉没成本，从而显得犹豫不决。为降低这种失败的可能，从事产业研究和服务的专业化机构在政府的支持下开展贯穿始终的服务就显得尤为重要。供需双方的企业在这种“保障机制”下各进一步，从而事实上形成有利于彼此的产业链群关系。

“链群配”是推动产业数字化首先要完成的任务。链群配本质上是产业静态生产关系的重组。

产业服务的重要工作是要素协同——产业大脑

产业数字化的重要工作内容是对产业的全要素进行结构化逻辑描述，这是推动产业数字化的关键。产业大脑是对产业这个有机整体的数学描述，它不仅包括链群关系（产业图谱），还包括产业链群中所涉及的企业，部分企业粗粒化管理信息，产业链群所面对的外部市场，宏观金融和产业政策，以及地方政府的微观产业政策。

要素在这个过程中，要被充分地描述和表征。因为产业大脑本质上是对产业群生产关系的描述。构成生产关系的所有要素都必然是产业大脑涉及的内容。

遗憾的是，产业链群的发展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这就要求作为产业孪生体的产业大脑，也必须时时刻刻地关注着产业内外部要素发生的变化，这其中还包括链群结构的变化。产业大脑主要的服务对象是产业，以及产业链群中的企业，而非主要面对政府。完全面向政府管理需求而建设的产业大脑面临的困难主要来自于产业发展与政策协同的因果倒置认知，产业发展是根本驱动力，政策协同促进并加速产业的发展。企业需要通过对产业大脑的模型和所获取的内外部数据的分析，理性地做出市场决策。企业做决策、政府做引导，而不是反之。

冠英开发了一套数字底座用以采集产业数据和下发指令，这套系统包括CBOX和GBOX的分布式硬件和连接它们的专用网络，并将服务于企业的各种通用和专用模型及软件运行于这套数字神经底座上。自主开发的数字底座具有非常友好的数字兼容性并可便捷地实施软硬件升级，同时最大限度地保证企业数据的私密性以及允许企业技术人员构建自己的控制需求。

既然产业大脑是产业链群生产关系的描述，就必须明白产业大脑是描述其服务对象生产活动的一种数字系统。也因此，它必然无法脱离“产业实践是经济实践的一种形式”这一事实。产业大脑的模型，必须建立在产业经济学的框架内，研究的重点方向是产业组织理论。脱离产业经济学体系并不服务于产业经济运行的数据平台，很难以胜任产业数字化的实践推进。

产业进步的根本途径是制造提升——共享工厂

产业链的形成，其经济学实质是处于产业链中的节点企业承认其上下游企业的生产力能力。制造能力是企业存在的根本，也是产业形成的先决条件。所有关于产业的发展，无论采用何种形式，数字化还是市场化，不发展企业的生产力，整个产业的生产关系就不会变化，产业就不会发展。

与企业不同，产业链一旦形成，其中任何一个节点生产力水平的提升，都会使整个产业链获益，因为它提高了整个产业链最终产品的生产效率。

有趣的是，无论企业还是产业，都会迅速地调整其生产力，使之稳定在投入产出比最大的位置附近。之后，整个产业链就相对地稳定下来，利润率则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而逐渐降低。即使面临这样的趋势，企业也不愿追加投入以获得更高的生产效率。因为技术探索大概率会失败。

这种产业链内技术升级的“发展悖论”,当企业技术水平超越产业平均水平时，企业消极投入。完全可以由产业内技术竞争的“囚徒困境”来解释，它是产业技术低成本外溢下的“纳什均衡”，尽管看起来荒谬，实际上却是经济学意义上的理性行为。打破这种瓶颈，一般需要依赖产业体系以外的力量。其中一种重要的形式就是共享工厂。

共享工厂必须瞄准产业链中共性的低效率环节，例如：初级原料的规模化加工或由环保和安全导致的政策性生产许可问题。冠英的实践经验是在产业图谱分析的基础上，通过行业专家在低效节点处提出共享工厂方案，并由链主企业、关联企业和地方政府共同参与讨论、博弈，最终形成一个起初由政府主投，后来完全市场化的制造主体。

以产业链外部力量形成的先进的共享制造能力往往更容易被产业链内部接受，因为其生产力服务的公平性和高效性必然会迫使产业生产关系做出调整并与之相适应，毕竟产业链上的大部分市场主体都有潜在受益的可能。共享工厂必须“共享”，服务于产业，而不是目的性的作为技术垄断的市场主体对产业进行洗牌。

产业发展的矛盾论和实践论

产业发展是经济发展的特殊形式，它仍无法摆脱经济发展主要矛盾的约束——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

在产业发展中，生产力主要的表现为生产制造水平和技术服务水平，这是根本，脱离这个根本，产业发展的长期动力就无从谈起。生产力的提升和革命性变化，必然推动产业结构的发展和剧变。

产业结构（产业组织）是生产关系的反映，它是由组成各个企业的生产力水平和产业外部环境所决定的，主要取决于产业内各企业的生产力水平。市场和政策对生产关系的良性调整——使之向着有利于生产力发展的方向进行配置，则可以通过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从而提高产业发展的水平。

在实践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这对主要矛盾中，生产力提升的速度是缓慢的，需要长期积累和不断投入，它是矛盾的主要方面。生产关系的建立和调整则相对比较迅速，它是矛盾的次要方面。生产力的长期“渐变”与生产关系的短期“随变”贯穿于产业发展的始终。

在着手于推动和服务产业发展的过程中，应首先从生产关系入手，推动资源配置——链群配。链群配是产业生产关系的静态描述。

由于生产关系是无时无刻不在随着生产力进行调整,因此，对生产关系的描述就显得非常重要，这就是要素协同——产业大脑的重要作用。

当然，始终不能忘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对产业发展的主要矛盾中，矛盾的主要方面是生产力。任何企图放弃或绕过提升生产力的努力，都不会给产业发展带来根本而持久的动力。共享工厂的共享是就产业而言的，因为是产业，所以应当共享。但共享工厂的本质仍是工厂——先进的制造能力。信息化、智能化水平仍然是制造能力的具体体现。

小结

“链群配+产业大脑+共享工厂”模式中：

一、链群配是相对容易的，推动产业发展首先就是要在产业链群中寻找匹配的可能，推动这种可能的匹配双方为长期利益而付出短期代价，达成妥协。

二、产业大脑是产业的数字孪生体，产业大脑的建设和运行必须在对整个产业链群充分认知的基础上才能进行。它要把整个产业看做一个整体，动态地了解产业链群的内外部因素变化，并预测这些变化可能产生的影响，以及通过何种调节手段——无论是市场化还是政策性手段，都对产业发展产生有利的影响。

三、产业发展中最困难的是共享工厂的建立，它涉及产业生产力的根本，没有产业中企业的参与以及长期的科研生产实践投入，一个有竞争力的共享工厂就不可能被建立起来。并通过集约共享或技术扩散的方式使整个产业的生产力水平得到提升。在实践上，从产业发展的长期利益看，共享工厂几乎是必需的，但应在对产业链群进行深入地理解、梳理，并进行产业内部和主管部门间的充分沟通之后，再予以筹划和实施。

文︱仵浩 江西冠英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CTO 王奇锋 江西冠英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王苗 江西冠英产业运营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 杨燕明 江西冠英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方案中心副总监